当然,这次对话含有玩笑成分,但也含有严肃的道理,即人不能变为学习机器,也不能将学习视为可以排它的特权,而应当过正常人的生活,履行正常人的责任。进入高三以来,学生们已进入夜以继日的拼搏时期。女儿能否进一流或二流大学难以预料,但睡眠已减少到每天五、六小时了,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是心疼,可劝又无效,心里不是滋味。偶尔,女儿早晨实在起不来了,对我说:“老爸,我太累了,今天的课不太重要,我想休息一天。”我马上答应,说:“睡吧。对于一个严重缺觉的人来说,睡眠比学习重要。我给你请假。”
可能会有人指责我惯孩子,怎么能纵容孩子逃学呢?但是,我会这样做下去。请想一想吧,当一个人严重睡眠不足,不仅不可能学习好,而且可能发生精神崩溃,谁来对孩子的健康负责呢?适当的紧张是合理的,适当的压力是必要的,可如果一切都不适当了,不果断的调整怎么行?在任何时候,人都是最宝贵的。我们既要为孩子的重要考试着想,更要对其一生着想!
3.从对权威的迷信中解放出来
中学时代是崇尚自我的时代,也是偶像崇拜的时代,可谓恨也疯狂,爱也疯狂。进入初中时,摇滚歌星崔健还挺火,让女儿心驰神往。据说,崔健演唱会将在首都体育馆举行,女儿早就跃跃欲试了。我知道,女儿并不很了解崔健,只不过中学生有一股狂潮,让她随潮而动罢了。我希望她相信自己的眼睛,而不是总随流行而盲目行动。于是,买了票,与女儿同去听崔健的演唱会。场内混乱不堪。崔健在狂嚎,听众在乱叫。在我的背后,竟然有一位姑娘在吹尖厉刺耳的哨子,就是那种过去吹紧急集合号用的简易哨子,毫无优美可言。女儿皱着眉头,厌恶地回头瞅了几回,可那姑娘已沉浸在狂热之中,完全旁若无人。结果,退场的人越来越多,我和女儿也提前离开。从那之后,女儿很少再提崔健的名字,更没有再听他的歌。但是,我没有料到,女儿对偶像的怀疑与批判,也会发展到我的身上。
女儿上小学时,一向以爸爸为骄傲。爸爸是作家,写的书《英雄少年赖宁》,全国少年儿童都在学习,没人不知道。女儿小学快毕业时,爸爸又写了中日少年《夏令营中的较量》,又是全国性大讨论,成为教育热点。然而,这一次女儿有些困惑和沉默,因为爸爸说中国孩子不如日本孩子能吃苦,她不太同意,可又说不太清楚。起初,我对女儿的反应并不在意,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幼稚的委屈感而已。直到2000年夏天赴日之前,女儿决定做中日中小学生勤苦状况对比研究,我这才认真思考她的观点。我意识到,这是一次女儿对父亲的挑战,并且是采用社会调查式的重型武器,有可能动摇八年来已经因《较量》讨论而形成的共识。显然,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了。
尽管,我早已意识到,《较量》大讨论留下许多未解之题,即使较为核心的中日学生素质对比问题,也缺乏足以支持论点的数据,而这些数据也未必完全有利于我的观点。如今,女儿冲杀进来,会不会将我推至被动的境地?可是,女儿有这等敏锐的眼光和勇气,我怎能阻止她?我不是一向鼓励她相信自己的眼睛,鼓励她崇尚科学精神吗?于是,我表示支持女儿的研究,并主动亮出问题当靶子,希望女儿下功夫研究突破。同时,我提供了许多珍贵资料,把当年争论双方的观点告诉女儿,建议她避开误区,直取要害。开个玩笑说,我是在帮助女儿向我自己开火。果然,女儿走向了成功。她的一系列作品发表时,聚焦点几乎都在质疑《较量》的观点。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节目做专题讨论,甚至将话题名称叫做“父与女的较量”。
值得欣慰的是,质疑《较量》的结果,不仅没有否定《较量》的价值,而且使《较量》的讨论更理性了,这对于每一个关心教育的人,乃至对于整个民族的发展,都是有益处的。